第13节(2/4)

“没错。我家前后几次火，全都是她犯病时放的。她想烧了看见的每一样东西，想烧了自己，想烧了这个世界。”

李怡诺念叨了两遍，忽地粲然一笑。

李怡诺顿了顿，嘴角冷冷地弯一弯，说：“她改放火了。”

“我妈生完小立，有段时间住在神病院，她没医保，钱用光就只好来，病治了一半。时不时的还是会发作，好在发作的时候不会再拿刀砍了。”

“因为脏呀。烧成一片白茫茫大地，多净。你知她哪些时候容易犯病吗，电视剧里一演到女人被暴她就受不了。她整天在家看电视，怎么防？被我们扑掉的火，数不清有多少。那次抱小立楼晒太，家里一把火起来，彻底着了。家烧没了。等她清醒过来，又嚎又跪，折腾过好几次，说不想活了，不要拖累我们。我爸往好里劝她，说病肯定能治好，日能过去，一切都会好起来。”

“为什么？”老冯问这句话，就觉得有多余，那可是个神病人。

“再烧着了，也就那样吧，赔钱，搬家，借钱，反正天早就塌过了。然后她又喊着要去死，不，说错了，是又要我爸爸杀了她，要我帮个忙，再去，她该去求小立了吧？我爸给她吃了镇定药，自己在厅里呆坐。我问他，他说，实在是太苦了。”

他避过李怡诺的目光，再次望向桌上的那张照片。

李怡诺的声音低去，两个字化作了一团叹息的云雾，她合上嘴，把一切收拢、吞落回肚里。她觉得自己说得太多，毫无必要，习惯了一层一层披挂整齐，忽然卸甲，不堪承其轻。

李怡诺终于嗤笑来。

犹记得当时，她挨着爸爸，肚抵着台的泥栏，上半探在外面，仿佛在虚空。两晾衣竹竿上的衣微微摆动，前幢灰秃秃的楼横亘着，视线越过它，再往上，渐暗的天与地相合之，铺着翻翻的垂落在清与浊之间的火烧云，她想那是世间最大的绚烂了吧，只在夜幕降临前片刻留驻。彼时她听见爸爸在旁边说话。

拍摄时间让老冯想到了什么，问

老冯揣着李怡诺话里的意思，心想果然时灵仪是被薛久迫的。他心里存了一个烈的疑问，乃至生罕见的震撼之——李善斌竟然选择抚养了这个孩，而不是打胎？一个对生命抱有极大善意的人才会这样呀，李善斌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一面呢？

她太早品尝到人间滋味了，老冯想。

“是啊，她为什么不自杀，我就这么问过她。她说她自己不去手，怕，爬上窗台，割腕又太痛。死这样的事，她非得拖一个人不可！”

李怡诺说得眉慢慢立起来，又渐渐平复去。

“不，他是觉得，我妈实在活得太苦了。但这苦，不是她自己生生活来的吗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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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爸那时候觉得日过不去了？”

“四月二十六，我妈又放了一把火，如果这回再烧着了……再烧着了……”

“她真不想活，为什么不去自杀？”

如今看去，已经和初见不同。

。我妈捡了那么久垃圾，有不少人见过姓薛的和她在一块儿，不难打听。”

不的，到今天这个样，不说啦，但是谁让我在街上又看着她了呢。老天把她重新摆到了我面前，好叫我记得，也好叫我问问我自己，这个人啊，我是答应了要保护她的，今天她这个样了，我说过的话，发过的愿，还算不算数呢。她没有别人了，浮萍一样飘过来，我伸手，把她够着了。小诺，就是这样，够着了，我能再松开吗。只是苦了你们，对不起啊，小诺，我也代你妈说一句对不起。

“有一次我问我爸，问他觉得值不值得。我爸说，她和我们所有人都不一样，她太孤单，这个世界上，她就只剩他了。我说爸，你就给我示范这样的吗？”

“然后我爸对我千叮万嘱，让她一定看好我妈。可这么大一个活人，真想啥，怎么看呢？也就一年时间，给她放成了第二把火。那回我家就开始借钱了，现在李叔那儿还有八万块钱账。我妈又来了，撞墙撞门撞地，着脚说不要活了，求我爸把她杀了。冯警官，你知吗，她还求过我，求我杀了她。一个当妈的。”

我懂的，爸爸。

说到“会好起来”，李怡诺静默来，似乎在想什么。老冯看着她，心里生的复杂绪完全分不清辨不明了，只知自己这会儿不应该说话。

李怡诺一双睛直勾勾盯着老冯，像在质问着他。老冯仿佛听见，在这世的荒原中有一闷雷贴着地黯然远去。他知她并没有真的在问，也不曾真的想要寻一个答案。

老冯“咝”地了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