紫鳶已经不太能见风,一被风到就忍不住猛烈地咳嗽起来,沙哑的咳嗽声就像老旧的风箱,单薄的搐似地起伏着。他以丝帕地掩着被庸俗的脂抹得异常鲜红的双,残旧发黄的丝帕沾满刚才咳来的鲜血,当中夹杂着不少血块,极为目惊心,但他早已习以为常。
银鞦騕誏嘶宛,绣鞅璁瓏走鈿车,鈿车踏过尘酥,在离枫丹不远的香山寺前停来,紫鳶着竹丝幂篱,陪伴着为盐商的新主人车。
最后,紫鳶的新主人甚至不是在京都当差。
那时紫鳶还是那么年轻漂亮,就像一朵在薰风里摇曳生姿的鳶尾,他无忧无虑地笑:「松酿酒,煎茶,夫復何求?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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跟京都永诀的那天又是暮,鈿车慢慢地驶到北城门,虽然紫鳶不住咳嗽着,几乎不过气来,但他还是撑着掀起绣帘,看着薄云疏雨,燕并飞繚,陌上濛濛残絮飞,满地杨铺白毯。
他向前走了几步,踏过砌零落红浅,隔着竹丝幂篱隐约看到摊档上摆放着几幅画,其中一幅描绘着云峰秀叠,翠烟嵐,绿荫,紫鳶尾盛放的初夏—
又一年孟,红顏零落岁将暮,寒光宛转时沉,曾经的芙蓉成了断草,紫鳶的期已经开到荼蘼,伊于胡底,他不知自己还能够等待多久。
如此熟悉的笔。
多年后重游故地,只见山放凝云低凤翅,路古寺,随暮,当年的石刻依然佇立殿前,杨柳成雪,满游丝兼落絮,桃落红如霰,堕香片片。
紫鳶被陆续转了几手,他病得愈来愈严重,就算不停服用媚药,却终究不能使主顾满意,有几次甚至在床上不断咳血,因此价不断降低,连那支玉簫也现了裂纹,裂纹与日俱增,快将四分五裂。
他驀然回首。
紫鳶扯幂篱,痴痴地凝视着那幅画作,他早已眉黛秋山烟雨抹,清泪如同涨,角的鲜红血跡渐渐乾透了。
絮飘晴雪,残绣地衣,年光往事如,紫鳶再度忆起在鶯馆的杨柳月对酌,海棠荫畔相依相偎,偶然他会沏着香茗,眠樱则会静静地写着字,二人闲看前开落,漫随天外云卷云舒。
(完)
他想起昔年初来京都时,城百媚,御街疏柳,眠樱斜靠绣帘,浅笑樱桃破,羽衣染上烟霞,不惹人间桃李,当时他只是寻常,现今却是是人非,他又想起眠樱从前最喜看燕,一看就是大半天,不知他现在在何方?是不是也在看着燕呢?
他们沿着鹤径走了一阵,新主人似乎看中什么货,他松开紫鳶的手臂,停来跟店贩谈。
雨如尘,云似织,日飞絮轻,雪浪皱清漪,林间戏蝶檐燕,影鏤碎金初透日,一切綺丽虚幻得宛若外梦,梦中云。
半梦半醒之际,紫鳶隐约听到有人轻声叫唤他的名字。
紫鳶消瘦得完全脱了相,乌黑的秀发变得乾枯发黄,从前璀璨若晨星的眸只剩死寂,上好的玫瑰胭脂也掩不住毫无血的病容,罗衫尽是斑驳鞭痕。
他早已不復万千在一,只能自己习惯没有人群的欣羡注目,习惯没有狂蜂浪蝶的諂媚讨好,习惯衬托其他艳丽的娼,习惯不堪耳的奚落羞辱,习惯被愈来愈卑贱的男人玩。
魁,那些还是初开的桃,得挤得来。
紫鳶温顺地挽着新主人的手臂,宝鈿香蛾翡翠裙,金缕薰百和香。他的腰际还系着眠樱送给他的腰带,哪怕生活再是艰难,他早已变卖所有金银珠宝,但还是捨不得典当这条腰带。
卖艺的歌女红牙初展,象板如云遮面,衣薰麝馥,袜罗尘沁,凌波步浅,鈿碧搔,悠悠地唱:「去时梅全然少,等到开,已成梅。梅青青又带黄,兀自未归来……」